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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 传称“孔子没而微言绝,七十二子终而大义乖”自顷中夏殄瘁,讲诵遏密, 斯文之道,将堕于地。陛下圣哲龙飞,恢崇道教,乐正雅颂,于是乎在。江、扬二 州,先渐声教,学士遗文,于今为盛。然方畴昔,犹千之一。臣学不章句,才不弘 通,方之华实,儒风殊邈。思竭驽骀,庶增万分。愿斯道隆于百世之上,搢绅咏于 千载之下。

    伏闻节省之制,皆三分置二。博士旧置十九人,今五经合九人,准古计今,犹 未能半,宜及节省之制,以时施行。今九人以外,犹宜增四。愿陛下万机余暇,时 垂省览。宜为郑易置博士一人,郑仪礼博士一人,春秋公羊博士一人, 谷梁博士一人。

    昔周之衰,下陵上替,上无天子,下无方伯,善者谁赏,恶者谁罚,孔子惧而 作春秋。诸侯讳妒,惧犯时禁,是以微辞妙旨,义不显明,故曰“知我者其惟 春秋,罪我者其惟春秋”时左丘明、子夏造膝亲受,无不精究。孔子既 没,微言将绝,于是丘明退撰所闻,而为之传。其书善礼,多膏腴美辞,张本继末, 以发明经意,信多奇伟,学者好之。称公羊高亲受子夏,立于汉朝,辞义清隽,断 决明审,董仲舒之所善也。谷梁赤师徒相传,暂立于汉世。向、歆,汉之硕儒,犹 父子各执一家,莫肯相从。其书文清义约,诸所发明,或是左氏、公羊所 不载,亦足有所订正。是以三传并行于先代,通才未能孤废。今去圣久远,其文将 堕,与其过废,宁与过立。臣以为三传虽同曰春秋,而发端异趣,案如三家异 同之说,此乃义则战争之场,辞亦剑戟之锋,于理不可得共。博士宜各置一人,以 博其学。

    元帝诏曰:“崧表如此,皆经国之务。为政所由。息马投戈,犹可讲艺,今虽 日不暇给,岂忘本而遗存邪!可共博议者详之。”议者多请从崧所奏。诏曰:“ 谷梁肤浅,不足置博士,余如奏。”会王敦之难,不行。

    敦表以崧为尚书左仆射。及帝崩,群臣议庙号,王敦遣使谓曰:“豺狼当路, 梓宫未反,祖宗之号,宜别思详。”崧议以为:“礼,祖有功,宗有德。元皇帝天 纵圣哲,光启中兴,德泽侔于太戊,功惠迈于汉宣,臣敢依前典,上号曰中宗。” 既而与敦书曰:“承以长蛇未翦,别详祖宗。先帝应天受命,以隆中兴;中兴之主, 宁可随世数而迁毁!敢率丹直。询之朝野,上号中宗。卜日有期,不及重请,专辄 之愆,所不敢辞。”初,敦待崧甚厚,欲以为司空,于此衔之而止。

    太宁初,加散骑常侍,后领太子太傅。以平王敦功,更封平乐伯。坐使威仪为 猛兽所食,免职。后拜金紫光禄大夫、录尚书事,散骑常侍如故。迁右光禄大夫、 开府仪同三司,录尚书如故。又领秘书监,给亲兵百二十人。年虽衰老,而孜孜典 籍,世以此嘉之。

    苏峻之役,崧与王导、陆晔共登御床拥卫帝,及帝被逼幸石头,崧亦侍从不离 帝侧。贼平,帝幸温峤舟,崧时年老病笃,犹力步而从。咸和三年薨,时年六十七。 赠侍中,谥曰敬。

    其后著作郎虞预与丞相王导笺曰:“伏见前秘书、光禄大夫荀公,生于积德之 族,少有儒雅之称,历位内外,在贵能降。苏峻肆虐,乘舆失幸,公处嫌忌之地, 有累卵之危,朝士为之寒心,论者谓之不免。而公将之以智,险而不慑,扶侍至尊, 缱绻不离。虽无扶迎之勋,宜蒙守节之报。且其宣慈之美,早彰远近,朝野之望, 许以台司,虽未正位,已加仪同。至守终纯固,名定阖棺,而薨卒之日,直加侍中。 生有三槐之望,没无鼎足之名,宠不增于前秩,荣不副于本望,此一时愚智所慷慨 也。今承大弊之后,淳风颓散,苟有一介之善,宜在旌表之例,而况国之元老,志 节若斯者乎!”不从。升平四年,崧改葬,诏赐钱百万,布五千匹。有二子:蕤、 羡。蕤嗣。

    蕤字令远。起家秘书郎,稍迁尚书左丞。蕤有仪操风望,雅为简文帝所重。时 桓温平蜀,朝廷欲以豫章郡封温。蕤言于帝曰:“若温复假王威,北平河洛,修复 园陵,将何以加此!”于是乃止。转散骑常侍、少府,不拜,出补东阳太守。除建 威将军、吴国内史。卒官。籍嗣位,至散骑常侍、大长秋。

    羡字令则。清和有准。才年七岁,遇苏峻难,随父在石头,峻甚爱之,恆置膝 上。羡阴白其母,曰:“得一利刀子,足以杀贼。”母掩其口,曰:“无妄言!” 年十五,将尚寻阳公主,羡不欲连婚帝室,仍远遁去。监司追,不获已,乃出尚公 主,拜驸马都尉。弱冠,与琅邪王洽齐名,沛国刘惔、太原王濛、陈郡殷浩并与交 好。

    骠骑将军何充出镇京口,请为参军。穆帝又以为抚军参军,征补太常博士,皆 不就。后拜秘书丞、义兴太守。征北将军褚裒以为长史。既到,裒谓佐吏曰:“荀 生资逸群之气,将有冲天之举,诸君宜善事之。”寻迁建威将军、吴国内史。除北 中郎将、徐州刺史、监徐兗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、假节。殷浩以羡在事有能名, 故居以重任。时年二十八,中兴方伯,未有如羡之少者。羡至镇,发二州兵,使参 军郑袭戍准阴。羡寻北镇准阴,屯田于东阳之石鳖。寻加监青州诸军事,又领兗州 刺史,镇下邳。羡自镇来朝,时蔡谟固让司徒,不起,中军将军殷浩欲加大辟,以 问于羡。羡曰:“蔡公今日事危,明日必有桓文之举。”浩乃止。

    及慕容俊攻段兰于青州,诏使羡救之。俊将王腾、赵盘寇琅邪、鄄城,北境骚 动。羡讨之,擒腾,盘迸走。军次琅邪,而兰已没,羡退还下邳,留将军诸葛攸、 高平太守刘庄等三千人守琅邪,参军戴逯、萧鎋二千人守泰山。是时,慕容兰以数 万众屯汴城,甚为边害。羡自光水引汶通渠,至于东阿以征之。临阵,斩兰。帝将 封之,羡固辞不受。

    先是,石季龙死,胡中大乱,羡抚纳降附,甚得众心。以疾笃解职。后除右军 将军,加散骑常侍,让不拜。升平二年卒,时年三十八。帝闻之,叹曰:“荀令则、 王敬和相继凋落,股肱腹心将复谁寄乎!”追赠骠骑将军。

    范汪,字玄平,雍州刺史晷之孙也。父稚,蚤卒。汪少孤贫,六岁过江,依外 家新野庾氏。荆州刺史王澄见而奇之,曰:“兴范族者,必是子也。”年十三,丧 母,居丧尽礼,亲邻哀之。及长,好学。外氏家贫,无以资给,汪乃庐于园中,布 衣蔬食,然薪写书,写毕,诵读亦遍,遂博学多通,善谈名理。弱冠,至京师,属 苏峻作难。王师败绩,汪乃遁逃西归。庾亮、温峤屯兵寻阳,时行李断绝,莫知峻 之虚实,咸恐贼强,未敢轻进。及汪至,峤等访之,汪曰:“贼政令不一,贪暴纵 横,灭亡已兆,虽强易弱。朝廷有倒悬之急,宜时进讨。”峤深纳之。是日,护军、 平南二府礼命交至,始解褐,参护军事。贼平,赐爵都乡侯。复为庾亮平西参军、 从讨郭默,进爵亭侯。辟司空郗鉴掾,除宛陵令。复参亮征西军事,转州别驾。汪 为亮佐使十有余年,甚相钦待。转鹰扬将军、安远护军、武陵内史,征拜中书侍郎。

    时庾翼将悉郢汉之众以事中原,军次安陆,寻转屯襄阳。汪上疏曰:

    臣伏思安西将军翼今至襄阳,仓卒攻讨,凡百草创,安陆之调,不复为襄阳之 用。而玄冬之月,沔汉乾涸,皆当鱼贯百行,排推而进。设一处有急,势不相救。 臣所至虑一也。又既至之后,桓宣当出。宣往实翦豺狼之林,招携贰之众,待之以 至宽,御之以无法。田畴垦辟,生产始立,而当移之,必有嗷然,悔吝难测。臣所 至虑二也。襄阳顿益数万口,奉师之费,皆当出于江南。运漕之难,船人之力,不 可不熟计。臣之所至虑三也。且申伯之尊,而与边将并驱。又东军不进,殊为孤悬。 兵书云:“知彼知此,百战不殆。知彼不知此,一胜一负。”贼诚衰弊,然得臣犹 在;我虽方隆,今实未暇。而连兵不解,患难将起,臣所至虑四也。

    翼岂不知兵家所患常在于此,顾以门户事任,忧责莫大,晏然终年,忧心情所 安,是以抗表辄行,毕命原野。以翼宏规经略,文武用命,忽遇衅会,大事便济。 然国家之虑,常以万全,非至安至审,王者不举。臣谓宜严诏谕翼,还镇养锐,以 为后图。若少合圣听,乞密出臣表,与车骑臣冰等详共集议。

    寻而骠骑将军何充辅政,请为长史。桓温代翼为荆州,复以汪为安西长史。温 西征蜀,委以留府。蜀平,进爵武兴县侯。而温频请为长史、江州刺史,皆不就。 自请还京,求为东阳太守。温甚恨焉。在郡大兴学校,甚有惠政。顷之,召入,频 迁中领军、本州大中正。时简文帝作相,甚相亲昵,除都督徐兗青冀四州扬州之晋 陵诸军事、安北将军、徐兗二州刺史、假节。

    既而桓温北伐,令汪率文武出梁国,以失期,免为庶人。朝廷惮温不敢执,谈 者为之叹恨。汪屏居吴郡,从容讲肆,不言枉直。后至姑孰,见温。温时方起屈滞 以倾朝廷,谓汪远来诣己,倾身引望,谓袁宏曰:“范公来,可作太常邪?”汪既 至,才坐,温谢其远来意。汪实来造温,恐以趋时致损,乃曰:“亡兒瘗此,故来 视之。”温殊失望而止。时年六十五,卒于家。赠散骑常侍,谥曰穆。长子康嗣, 早卒。康弟宁,最知名。

    宁字武子。少笃学,多所通览。简文帝为相,将辟之,为桓温所讽,遂寝不行。 故终温之世,兄弟无在列位者。时以浮虚相扇,儒雅日替,宁以为其源始于王弼、 何晏,二人之罪深于桀纣,乃著论曰:

    或曰:“黄唐缅邈,至道沦翳,濠濮辍咏,风流靡托,争夺兆于仁义,是非成 于儒墨。平叔神怀超绝,辅嗣妙思通微,振千载之颓纲,落周孔之尘网。斯盖轩冕 之龙门,濠梁之宗匠。尝闻夫子之论,以为罪过桀纣,何哉?”

    答曰:“子信有圣人之言乎?夫圣人者,德侔二仪,道冠三才,虽帝皇殊号, 质文异制,而统天成务,旷代齐趣。王何蔑弃典文,不遵礼度,游辞浮说,波荡后 生,饰华言以翳实,骋繁文以惑世。搢绅之徒,翻然改辙,洙泗之风,缅焉将堕。 遂令仁义幽沦,儒雅蒙尘,礼坏乐崩,中原倾覆。古之所谓言伪而辩、行僻而坚者, 其斯人之徒欤!昔夫子斩少正于鲁,太公戮华士于齐,岂非旷世而同诛乎!桀纣暴 虐,正足以灭身覆国,为后世鉴诫耳,岂能回百姓之视听载!王何叨海内之浮誉, 资膏粱之傲诞,画螭魅以为巧,扇无检以为俗。郑声之乱乐,利口之覆邦,信矣哉! 吾固以为一世之祸轻,历代之罪重,自丧之衅小,迷众之愆大也。”

    宁崇儒抑俗,率皆如此。

    温薨之后,始解褐为余杭令,在县兴学校,养生徒,洁己修礼,志行之士莫不 宗之。期年之后,风化大行。自中兴已来,崇学敦教,未有如宁者也。在职六年, 迁临淮太守,封阳遂乡侯。顷之,征拜中书侍郎。在职多所献替,有益政道。时更 营新庙,博求辟雍、明堂之制,宁据经传奏上,皆有典证。孝武帝雅好文学,甚被 亲爱,朝廷疑议,辄谘访之。宁指斥朝士,直言无讳。

    王国宝,宁之甥也,以谄媚事会稽王道子,惧为宁所不容,乃相驱扇,因被疏 隔。求补豫章太守,帝曰:“豫章不宜太守,何急以身试死邪?”宁不信卜占,固 请行,临发,上疏曰:“臣闻道尚虚简,政贵平静,坦公亮于幽显,流子爱于百姓, 然后可以经夷险而不忧,乘休否而常夷。先王所以致太平,如此而已。今四境晏如, 烽燧不举,而仓庾虚秏,帑藏空匮。古者使人,岁不过三日,今之劳扰,殆无三日 休停,至有残刑翦发,要求复除,生兒不复举养,鳏寡不敢妻娶。岂不怨结人鬼, 感伤和气。臣恐社稷之忧,积薪不足以为喻。臣久欲粗启所怀,日复一日。今当永 离左右,不欲令心有余恨。请出臣启事,付外详择。”帝诏公卿牧守普议得失,宁 又陈时政曰:

    古者分土割境,以益百姓之心;圣王作制,籍无黄白之别。昔中原丧乱,流寓 江左,庶有旋反之期,故许其挟注本郡。自尔渐久,人安其业,丘垄坟柏,皆已成 行,虽无本邦之名,而有安土之实。今宜正其封疆,以土断人户,明考课之科,修 闾伍之法。难者必曰:“人各有桑梓,俗自有南北。一朝属户,长为人隶,君子则 有土风之慨,小人则怀下役之虑。”斯诚并兼者之所执,而非通理者之笃论也。古 者失地之君,犹臣所寓之主,列国之臣,亦有违適之礼。随会仕秦,致称春秋; 乐毅宦燕,见褒良史。且今普天之人,原其氏出,皆随世迁移,何至于今而独不可?

    凡荒郡之人,星居东西,远者千余,近者数百,而举召役调,皆相资须,期会 差违,辄致严坐,人不堪命,叛为盗贼。是以山湖日积,刑狱愈滋。今荒小郡县, 皆宜并合,不满五千户,不得为郡,不满千户,不得为县。守宰之任,宜得清平之 人。顷者选举,惟以恤贫为先,虽制有六年,而富足便退。又郡守找吏,牵置无常, 或兼台职,或带府官。夫府以统州,州以监郡,郡以莅县,如令互相领帖,则是下 官反为上司,赋调役使无复节限。且牵曳百姓,营起廨舍,东西流迁,人人易处, 文书簿籍,少有存者。先之室宇,皆为私家,后来新官,复应修立。其为弊也,胡 可胜言!

    又方镇去官,皆割精兵器杖以为送故,米布之属不可称计。监司相容,初无弹 纠。其中或有清白,亦复不见甄异。送兵多者至有千余家,少者数十户。既力人私 门,复资官廪布。兵役既竭,枉服良人,牵引无端,以相充补。若是功勋之臣,则 已享裂土之祚,岂应封外复置吏兵乎!谓送故之格宜为节制,以三年为断,夫人性 无涯,奢俭由势。今并兼之士亦多不瞻,非力不足以厚身,非禄不足以富家,是得 之有由,而用之无节。蒱酒永日,驰骛卒年,一宴之馔,费过十金,丽服之美,不 可赀算,盛狗马之饰,营郑卫之音,南亩废而不垦,讲诵阙而无闻,凡庸竞驰,傲 诞成俗。谓宜验其乡党,考其业尚,试其能否,然后升进。如此,匪惟家给人足, 贤人岂不继踵而至哉!

    官制谪兵,不相袭代,顷者小事,便从补役,一愆之违,辱及累世,亲戚傍支, 罹其祸毒,户口减秏,亦由于此。皆宜料遣,以全国信,礼,十九为长殇,以其未 成人也。十五为中殇,以为尚童幼也。今以十六为全丁,则备成人之役矣。以十三 为半丁,所任非复童幼之事矣。岂可伤天理,远经典,困苦万姓,乃至此乎!今宜 修礼文,以二十为全丁,十六至十九为半丁,则人无夭折,生长滋繁矣。

    帝善之。

    初,宁之出,非帝本意,故所启多合旨。宁在郡又大设庠序,遣人往交州采磬 石,以供学用,改革旧制,不拘常宪。远近至者千余人,资给众费,一出私禄。并 取郡四姓子弟,皆充学生,课续五经。又起学台,功用弥广,江州刺史王凝之上言 曰:“豫章郡居此州之半。太守臣宁入参机省,出宰名郡,而肆其奢浊,所为狼籍。 郡城先有六门,宁悉改作重楼,复更开二门,合前为八。私立下舍七所。臣伏寻宗 庙之设,各有品秩,而宁自置家庙。又下十五县,皆使左宗庙,右社稷,准之太庙, 皆资人力,又夺人居宅,工夫万计。宁若以古制宜崇,自当列上,而敢专辄,惟在 任心。州既闻知,既符从事,制不复听。而宁严威属县,惟令速立。愿出臣表下太 常,议之礼典。”诏曰:“汉宣云:可与共治天下者,良二千石也!若范宁果如凝 之所表者,岂可复宰郡乎!”以此抵罪。子泰时为天门太守,弃官称诉。帝以宁所 务惟学,事久不判。会赦,免。

    初,宁尝患目痛就中书侍郎张湛求方,湛因嘲之曰:“古方,宋阳里子少得其 术,以授鲁东门伯,鲁东门伯以授左丘明,遂世也上传。及汉杜子夏郑康成、魏高 堂隆、晋左太冲,凡此诸贤,并有目疾,得此方云:用损读书一,减思虑二,专内 视三,简外观四,旦晚起五,夜早眠六。凡六物熬以神火,下以气簁,蕴于胸中七 日,然后纳诸方寸。修之一时,近能数其目睫,远视尺捶之余。长服不已,洞见墙 壁之外。非但明目,乃亦延年。”既免官,家于丹阳,犹勤经学,终年不辍。年六 十三,卒于家。

    初,宁以春秋谷梁氏未有善释,遂沈思积年,为之集解。其义精审,为世 所重。既而徐邈复为之注,世亦称之。

    子泰,元熙中,为护军将军。

    坚字子常。博学善属文。永嘉中,避乱江东,拜佐著作郎、抚军参军。讨苏峻, 赐爵都亭侯。累迁尚书右丞。时廷尉奏殿中帐吏邵广盗官幔三张,合布三十匹,有 司正刑弃市。广二子,宗年十三,云年十一,黄幡挝登闻鼓乞恩,辞求自没为奚官 奴,以赎父命。尚书郎硃暎议以为天下之人父,无子者少,一事遂行,便成永制, 惧死罪之刑,于此而弛。坚亦同暎议。时议者以广为钳徒,二兒没入,既足以惩, 又使百姓知父子道,圣朝有垂恩之仁。可特听减广死罪为五岁刑,宗等付奚官为奴, 而不为永制。坚驳之曰:“自淳朴浇散,刑辟仍作,刑之所以止刑,杀之所以止杀。 虽时有赦过宥罪,议狱缓死,未有行小不忍而轻易典刑也。且既许宗等,宥广以死, 若复有宗比而不求赎父者,岂得不摈绝人伦,同之禽兽邪!案主者今奏云,惟特听 宗等而不为永制。臣以为王者之作,动关盛衰,嚬笑之间,尚慎所加,况于国典, 可以徒亏!今之所以宥广,正以宗等耳。人之爱父,谁不如宗?今既居然许宗之请, 将来诉者,何独匪民!特听之意,未见其益;不以为例,交兴怨讟。此为施一恩于 今,而开万怨于后也。”成帝从之,正广死刑。后迁护军长史,卒官。

    子启,字荣期,虽经学不及坚,而以才义显于当世。于时清谈之士庾龢、韩伯、 袁宏等,并相知友。为秘书郎,累居显职,终于黄门侍郎。父子并有文笔传于世。

    刘惔,字真长,沛国相人也。祖宏,字终嘏,光禄勋。宏兄粹,字纯嘏,侍中。 宏弟潢,字冲嘏,吏部尚书。并有名中朝。时人语曰:“洛中雅雅有三嘏。”父耽, 晋陵太守,亦知名。惔少清远,有标奇,与母任氏寓居京口,家贫,织芒屩以为养, 虽荜门陋巷,晏如也。人未之识,惟王导深器之。后稍知名,论者比之袁羊。惔喜, 还告其母。其母,聪明妇人也,谓之曰:“此非汝比,勿受之。”又有方之范汪者。 惔复喜,母又不听。及惔年德转升,论者遂比之荀粲。尚明帝女庐陵公主。以惔雅 善言理,简文帝初作相,与王濛并为谈客,俱蒙上宾礼。时孙盛作易象妙于见形 论,帝使殷浩难之,不能屈。帝曰:“使真长来,故应有以制之。”乃命迎惔。 盛素敬服惔,及至,便与抗答,辞甚简至,盛理遂屈。一坐抚掌大笑,咸称美之。

    累迁丹阳尹。为政清整,门无杂宾。时百姓颇有讼官长者,诸郡往往有相举正, 惔叹曰:“夫居下讪上,此弊道也。古之善政,司契而已,岂不以其敦本正源,镇 静流末乎!君虽不君,下安可以失礼。若此风不革,百姓将往而不反。”遂寝而不 问。

    性简贵,与王羲之雅相友善。郗愔有伧奴善知文章,羲之爱之,每称奴于忄炎。 惔曰:“何如方回邪?”羲之曰:“小人耳,何比郗公!”惔曰:“若不如方回, 故常奴耳。”桓温尝问惔:“会稽王谈更进邪?”惔曰:“极进,然故第二流耳。” 温曰:“第一复谁?”惔曰:“故在我辈。”其高自标置如此。

    惔每奇温才,而知其有不臣之迹。及温为荆州,惔言于帝曰:“温不可使居形 胜地,其位号常宜抑之。”劝帝自镇上流,而己为军司,帝不纳。又请自行,复不 听。及温伐蜀,时咸谓未易可制,惟惔以为必克。或问其故,云:“以蒱博验之, 其不必得,则不为也。恐温终专制朝廷。”及后竟如其言。尝荐吴郡张凭,凭卒为 美士,众以此服其知人。

    尤好老庄,任自然趣。疾笃,百姓欲为之祈祷,家人又请祭神,惔曰: “丘之祷久矣。”年三十六,卒官。孙绰为之诔云:“居官无官官之事,处事无事 事之心。”时人以为名言。后绰尝诣褚裒,言及惔,流涕曰:“可谓人之云亡,邦 国殄瘁。”裒大怒曰:“真长生平何尝相比数,而卿今日作此面向人邪!”其为名 流所敬重如此。

    张凭,字长宗。祖镇,苍梧太守。凭年数岁。镇谓其父曰:“我不如汝有佳兒。” 凭曰:“阿翁岂宜以子戏父邪!”及长,有志气,为乡闾所称。举孝廉,负其才, 自谓必参时彦。初,欲诣惔,乡里及同举者共笑之。既至,惔处之下坐,神意不接, 凭欲自发而无端。会王就濛惔清言,有所不通,凭于末坐判之,言旨深远,足暢彼 我之怀,一坐皆惊。惔延之上坐,清言弥日,留宿至旦遣之。凭既还船,须臾,惔 遣传教觅张孝廉船,便召与同载,遂言之于简文帝。帝召与语,叹曰:“张凭勃窣 为理窟。”官至吏部郎、御史中丞。

    韩伯,字康伯,颍川长社人也。母殷氏,高明有行。家贫窭,伯年数岁,至大 寒,母方为作襦,令伯捉熨斗,而谓之曰:“且著襦,寻当作复衤军。”伯曰: “不复须。”母问其故,对曰:“火在斗中,而柄尚热,今既著襦,下亦当暖。” 母甚异之。及长,清和有思理,留心文艺。舅殷浩称之曰:“康伯能自标置,居然 是出群之器。”颍川庾龢名重一时,少所推服,常称伯及王坦之曰:“思理伦和, 我敬韩康伯;志力强正,吾愧王文度。自此以还,吾皆百之矣。”

    举秀才,征佐著作郎,并不就。简文帝居籓,引为谈客,自司徒左西属转抚军 掾、中书郎、散骑常侍、豫章太守,入为侍中。陈郡周勰为谢安主簿,居丧废礼, 崇尚庄老,脱落名教。伯领中正,不通勰,议曰:“拜下之敬,犹违众从礼。情理 之极,不宜以多比为通。”时人惮焉。”识者谓伯可谓澄世所不能澄,而裁世所不 能裁者矣,与夫容己顺众者,岂得同时而共称哉!

    王坦之又尝著公谦论,袁宏作论以难之。伯览而美其辞旨,以为是非既辩, 谁与正之,遂作辩谦以折中曰:

    夫寻理辩疑,必先定其名分所存。所存既明,则彼我之趣可得而详也。夫谦之 为义,存乎降己者也。以高从卑,以贤同鄙,故谦名生焉。孤寡不谷,人之所恶, 而侯王以自称,降其贵者也。执御执射,众之所贱,而君子以自目,降其贤才也。 与夫山在地中之象,其致岂殊哉!舍此二者,而更求其义,虽南辕求冥,终莫近也。

    夫有所贵,故有降焉;夫有所美,故有谦焉。譬影响之与形声,相与而立。道 足者,忘贵贱而一贤愚;体公者,乘理当而均彼我。降挹之义,于何而生!则谦之 为美,固不可以语至足之道,涉乎大方之家矣。然君子之行己,必尚于至当,而必 造乎匿善。至理在乎无私,而动之于降己者何?诚由未能一观于能鄙,则贵贱之情 立;非忘怀于彼我,则私己之累存。当其所贵在我则矜,值其所贤能之则伐。处贵 非矜,而矜己者常有其贵;言善非伐,而伐善者骤称其能。是以知矜贵之伤德者, 故宅心于卑素;悟骤称之亏理者,故情存于不言。情存于不言,则善斯匿矣;宅心 于卑素,则贵斯降矣。夫所况君子之流,苟理有未尽,情有未夷,存我之理未冥于 内,岂不同心于降挹洗之所滞哉!体有而拟无者,圣人之德;有累而存理者,君子 之情。虽所滞不同,其于遣情之累缘有弊而用,降己之道由私我而存,一也。故惩 忿窒欲,著于损象;卑以自牧,实系谦爻。皆所以存其所不足,拂其所有 余者也。

    王生之谈,以至理无谦,近得之矣。云人有争心,善不可收,假后物之迹,以 逃动者之患,以语圣贤则可,施之于下斯者,岂惟逃患于外。亦所以洗心于内也。

    转丹阳尹、吏部尚书、领军将军。既疾病,占候者云:“不宜此官。”朝廷改 授太常,未拜,卒,时年四十九,即赠太常。子璯,官至衡阳太守。

    史臣曰:王湛门资台铉,地处膏腴,识表邻机,才惟王佐。叶宣尼之远契,玩 道韦编;遵伯阳之幽旨,含虚牝谷。所谓天质不雕,合于大朴者也。安期英姿挺秀, 籍甚一时,朝野挹其风流,人伦推其表烛。虽崇勋懋绩有阙于旂常,素德清规足传 于汗简矣。怀祖鉴局夷远,冲衿玉粹。坦之墙宇疑旷,逸操金贞。腾讽庾之良笺, 情嗤语怪;演废庄之宏论,道焕崇儒。或寄重文昌,允釐于衮职;或任华纶阁, 密勿于王言。咸能克著徽音,保其荣秩,美矣!国宝检行无闻,坐升彼相,混暗识 于心镜,开险路于情田。于时疆埸多虞,宪章罕备,天子居缀旒之连,人臣微覆餗 之忧。于是窃势拥权,黩明王之彝典;穷奢纵侈,假凶竖之余威。绣桷雕楹,陵跨 于宸极;丽珍冶质,充牣于帷房。亦犹犬彘腴肥,不知祸之将及。告尽私室,固其 宜哉!荀景猷履孝居忠,无惭往烈。范玄平陈谋献策,有会时机。崧则思业该通, 缉遗经于已紊。汪则风飚直亮,抗高节于将颠,扬榷而言,俱为雅士。刘韩俊爽, 标置轶群,胜气笼霄,飞谈卷雾,并兰芬菊耀,无绝于终古矣。

    赞曰:处冲纯懿,是称奇器。养素虚庭,同尘下位。雅道虽屈,高风不坠。猗 欤后胤,世传清德。帝室驰芬,士林扬则。国宝庸暗,托意骄奢。既丰其屋,终蔀 其家。荀范令望,金声远暢。刘韩秀士,珠谈间起。异术同华,葳蕤青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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